思親

思親

今年是母親走後第四次過春節，我還是那麼的想念她。

媽在世時，最期待過節或拜拜的日子，不是為了有好吃、好喝的的東西；她在世的最後幾年，常被衰老病痛折磨，胃口愈來愈差，吃的東西也愈來愈少；不論在家或外食，縱使滿桌的佳餚，都點到為止，甚至連碰都沒碰。她所以歡喜這些日子，是因為她可以看到她的兒孫們都回來，聚在一起。也只有這時能讓她把病痛暫時忘記。有時一些年紀比較小的孫子、孫女們在房裡追逐打鬧，吵得大家都受不了，她卻不但能默默忍受，還不時展露笑顏。

母親走後，兄弟姐妹間偶而聚會，彷彿缺少了什麼；那種感覺很難以形容；雖然大家都知道，媽不在了，氣氛也變了；不過也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碰觸那個傷口。媽過世，在這些子女心目中的烙痕，看似無形，其實既深且大。

記得每逢過年，兄弟姐妹以及長大後的兒子都會給媽紅包；其實不管給她多或少，她都很開心；會拿一部份出來，逐一裝到紅包袋，再分送給孫兒、孫女；而且在那些紅包袋上，還會有她用顫抖的手寫下的孫兒、孫女的名字。除此外他幾乎不會有任何花用。等過完年，她會拜託子女，幫她存到銀行裡。

早些年媽身體狀況較好時，還會自己慢慢走到菜場，幫忙買一些魚肉、青菜等兒女們容易遺忘的過節應景菜肴，而且利用時間把它煮好；那時都覺得理所當然，沒什麼特別；現在才知道，那是多麼難得。

每年的大年初一，媽都會先翻黃曆，看好出門的方位，希望能到廟裡燒香，為兒孫們祈福。對我而言，這是輕而易舉的事。早幾年還會載媽去，後來開始偷懶，找藉口，說「難停車」；先改為只去最近的中和「金山寺」，後幾年就完全不去了。現在即便要載她去，再也沒機會了。為什麼以前如此的不知道珍惜。

「祭而豐不如養而儉」；媽總是事事為子女後輩著想，從來不會主動要求什麼；我卻如此的吝於付出，從不肯從自己那些不是很有意義的嗜好或外務撥出一點點時間，多陪陪她，聽她講講話，多關心她一點。總以為讓她有足夠的吃、穿就算盡了責任；殊不知這些對她來說，遠不如多陪她一分鐘，多聽她說一句話。自己的自私，相對母親的寬容；今天想來，豈僅是搥胸頓足，後悔萬分可以形容於萬一。

今年的過節特別冷，母親晚年，病弱體衰，特別怕冷；當初總以為幫她裝了暖氣，應該可以了。不過還是常看媽在家裡穿著厚重的衣服。一來她為了省電費，暖氣要嘛捨不得開，即使開了，也是有一陣沒一陣；再者開也不整間屋子開，所以暖氣沒達到預期效果。當時我雖然覺得為什麼她還如此覺得寒冷；也不去深究原因，就讓情況繼續下去。自己對她生活起居的關照，竟然如此輕忽。如今活該要飽受內心懊悔的折磨。

    母親離開快四年，對她的思念沒有一天停過，在家裡，睹物思人，總覺得她隨時會邁著緩慢的腳步，在屋裡某個地方出現，而且期盼她會出現，讓我能夠和她再說說話，握握她那雙乾枯的手；那怕要我用生命去換，我都願意。

2013/2/5王炘盛